2019年1月14日 星期一

與時間競賽

與時間競賽
2007/6/19


得到妻子的支持, 又得到上級的批准, 回到台北上班已有月餘了。 媽堅持我們暫時在家中住一陣子, 看習不習慣。 一週三天在南港軟體園區工作, 兩日在家中辦公。 上司和同事都在北美, 12小時的時差, 所以晚上九點以後常有些會議。

 

回家時, 心中還覺安慰, 至少父親還認得我嘛。 不習慣的, 倒是母親常常與他爭吵, 都是一些芝蔴蒜皮之類的小事。 私下我也暗示母親, 凡事都讓着他些。 媽媽理直氣壯地說倘若不糾正他, 他會信以為真後果不堪設想。 可是, 每回面紅耳赤之後, 並沒有達到糾正的效果。

 

爸每晚睡前, 似乎有股魔力, 使著他非要挖出他的皮夾, 將鈔票攤在牀上, 然後開始一張張地點, 每回下來, 都得到不同的總數, 於是一次又一次地數算, 直到他非常地倦累、無奈, 甚至發怒, 找媽媽來幫忙算。

 

聽媽媽說爸以前的上司, 王伯伯, 一位極聰明能幹的前輩, 晚年糊塗的時候也得了這種數鈔票的怪癖。 我心想, 或許是人在脆弱的時候, 數算鈔票會帶給他一種安全感吧。

 

父親在家時, 無論晝夜, 總是坐在沙發上, 昏昏沈沈地開著電視機在打盹。 以前還看一些日式摔跤節目, 因為其它的東西, 看了似懂非懂。 每當母親在看她的台語連續劇時, 她總是不厭其煩地解釋劇情給他聽。 然而, 近來連刺激的摔跤節目老爸也漸漸地失去了興趣。

 

吃了晚飯, 若沒有開會, 我會盡力地邀請老爸到街上去散散步。 而他總是懶洋洋地盯著我, 搖頭說:「 不想出去! 」我說就去樓下烘焙店買蛋糕吧。 他愛吃甜點, 有時這招竟還管用。 於是, 媽媽立刻幫忙着衣、穿鞋、拿拐杖, 花了好一番功夫, 父子倆才勉強上路。 我一步, 老爸要走三碎步, 所以走到路角的麵包店時, 爸喘著說: 「今天走了一千步! 我很驚訝地看著他, 太好了! 竟然散步時還會動腦筋在算步子呢。 買了甜點, 我與老爸再一路數算步閥回家, 街上投來許多異樣的眼光。

 

父親的家族有失智的遺傳。 小叔很早便不正常了, 大陸的姑姑比爸小兩歲,  嚴重的程度已經超過了父親。 這種失智的現象是每况逾下。 我很擔心有一天爸會完全不認得我們了。 媽媽常常摟着父親, 深怕他一下也把她給忘了! 爸爸晚上睡不好, 白天常常顯得疲累。

 

事情往往發生比預期要來得快。 這兩天, 老爸已經問了媽好多回。 在我們書房裡的那個人是誰啊? 其實我的內心早己有了準備, 聽了雖然難過, 還是耐心地提醒他:「 我就是你的兒子呀! 那個小時候常常生病的阿乖呀! 」媽媽也會搶著提醒他:「 記不記得, 小時候搭公車帶他去醫院看病, 你總是把他塞在你的西裝裡, 露出一個小臉蛋?」 他微斜著頭, 盯著我看, 似乎努力地想要尋回一絲的記憶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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