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學時, 曾經讀過唐朝詩人李商隱寫的詩, 對他那撲朔迷離又精緻纏綿的感情流露, 印象十分深刻. 他有一首無題的詩, 是這樣的描述:
「相見時難別亦難，東風無力百花殘。 春蠶到死絲方盡，蠟炬成灰淚始乾。 曉鏡但愁雲鬢改，夜吟應覺月光寒。 蓬山此去無多路，青鳥殷勤為探看。」
李商隱是個多情又風流的詩人, 一生女友不少. 但每當我想到這世上到底是什麼樣的愛, 會讓對方感到如「春蠶到死絲方盡，蠟炬成灰淚始乾」那般地震撼? 我以為女性感情比較豐富, 可能容易做出為愛而犧牲的傻事. 不然,
或者男女熱戀, 因為無法再繼續廝守, 就如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悲劇, 一起踏上黃泉.
這暑假, 我們養了一隻小螳螂. 特地為他買個透明的小屋. 裡面布置得美侖美奐, 有綠草、小樹和假山. 每天我和外孫多多到院子裏捕抓小飛蛾、蒼蠅、蟋蟀、蝴蝶、蜜蜂…等昆蟲, 來餵這胃口極大的小伙子. 觀察他的起居飲食, 成了多多暑假中的一個 Project.
兩個月下來, 小螳螂脫了幾回殼, 一下子成了巨無霸, 食量也越來越大,
一旦吃飽了, 他就靜靜地倒掛在盒頂養神. 他很挑嘴, 小昆蟲死了, 或者不太活動, 他再餓也拒食, 每天一定要吃新鮮的. 盒裡草漸枯黃時,
他身上的綠色也轉為黃色, 原來他還具有隨環境變色的特殊能力.
他的生性凶猛無情, 前雙臂鋸刀, 動作之快, 力道之大, 連比他身體大許多的鳳蝶, 都無法抗拒他的襲擊, 每回還來不及攝影, 他鋒利的牙齒早己在啃食蝴蝶的腦袋了.
螳螂肉食的天性, 早在神創造他的時候, 就已經設計好了. 他之所以能夠讓被掠食者防不勝防的地方在: 倒掛、靜止、保護色、快、狠、準. 據說連蜂鳥都不是他的對手, 我們喊他將軍.
秋天來了, 花兒了漸漸稀落, 越來越不易捕獲獵物. 有一日我們在院子中抓到一隻小一點的螳螂, 準備給將軍當食物. 他向來無情, 同類照吃不誤. 但, 這回卻不一樣. 兩隻螳螂互瞪了一陣後, 敵意漸消, 開始眉目傳情. 我們等了好一陣, 將軍也沒動手, 觀眾們都有些失望了.
誰知好戲在後頭, 原來我們這隻凶巴巴的不是英雄, 而是花木蘭, 英雌! 因為新歡爬到她的背上, 開始和她交配. 這暑假, 多多學得可多了, 連昆蟲須要交配才能繁衍後代都懂了.
但是, 阿公都還沒解釋清楚時, 可怕的事發生了, 將軍不改惡習, 回首就咬住老公的腦袋, 一口一口地咬食, 空氣裡, 似乎我們還可以聽到咀嚼的聲音.
這恐怖的光景, 別說小外孫, 連阿公都給嚇到.只看到背上那隻公的一點也沒有反抗或逃避. 身體一面擅抖著, 一面還在繼續他的任務. 動物世界為了緊衍子孫, 上帝讓他們在做愛將享受快感. 但是野蠻的螳螂社會裡, 這種男性被吞食的快感實在無法領會.
科學家多年研究發現, 這種雄性犧牲投資的現象在螳螂社會裡是常態，因為母親從老公體內取得一種放射性胺基酸的養分, 供應給將要出生的嬰兒們. 在實驗室中,
這種放射性胺基酸是可以追蹤的. 萬萬沒有料到在螳螂的世界裡, 卻是男性為了愛, 而心甘情願地犧牲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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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, 阿公告訴多多, 自然界父愛也是頗偉大的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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